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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4章 艱難抉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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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遠堡,跟隨楚風北上前來遼東迎親,同時視察定遠堡軍、政、商務的大漢帝國官員,和駐守此處的錢小毛、張世傑、蘇劉義,以及商務主管馬可·波羅,神色慌亂的聚在議事廳中。

遼東的主人乃顏汗,不通知漢軍,秘密率領一個萬人隊北上臨湟,和勢都兒、哈丹會盟;他惟一的女兒烏仁圖婭,得到從東寧府傳回的消息,孤身追去,如今不知所蹤!

乃顏是忽必烈最堅決的敵人之一,也是力主遼東諸部和大漢友好通商的頭號人物,他如果有什麽閃失,大漢的遼東政策就有可能全面崩盤;烏仁圖婭和大漢皇帝的聯姻,是帝國深入蒙古草原,讓華夏的文明之光普照漠北的重要一環,且不說別的,這位已經定下婚期的未來第五皇後若是突遭不測,帝國政治上遭到的打擊,就不比在戰場上損失一個整師來的小!

張世傑和蘇劉義兩位騎兵師的正副師長,更是憂心忡忡。

騎兵師兵員中招募了二成的遼東子弟,讓騎術精絕的蒙古人,帶動不擅長騎馬的南方漢人士兵,這是騎兵師能在半年訓練後,就能實現騎馬奔襲、下馬作戰的前提——當然,僅僅半年,因為故宋極端缺馬從小沒怎麽見過馬匹的南方漢子,要想像蒙古騎士那樣在馬背上開槍射擊,還是很困難的,目前只有不到三成的人能做到。

乃顏汗北上會盟,草原明珠烏仁圖婭失蹤,各種各樣的流言,像長了翅膀,在遼東飛快的傳播。有人說,乃顏汗北上,是中了朝廷的圈套;有人說,吉祥的白度母、長生天賜下的喜樂女神,已遭遇不測……

乃顏汗麾下的八個萬人隊,從昨天晚上開始就磨刀霍霍,把牛筋弓弦較了又較,馬兒飲水餵草整得飽飽的,盔甲刀槍擦得雪亮。

老婆婆跪在木雕神像前,默默的祈禱;薩滿巫師念誦著任何人都聽不懂的咒語,祈求長生天保佑乃顏父女的平安;聶思托裏安教徒們,則聚集在一塊,不停在胸前劃著十字,請求在天的父保佑迷途的羔羊遠離羊群。

人心惶惶,人心惶惶啊!軍中的蒙古子弟也騷動不安,紛紛揚言要殺上臨湟,解救他們心目中的女神,就算是漢軍軍法森嚴,今天上午也出現了攜槍離隊的嚴重事件,甚至定遠堡的漢軍都在嚷嚷:“我等吃皇上家的糧,花皇上家的錢,扛皇上家的槍,到如今連皇後娘娘都保不住,將來還有臉回琉球嗎?錦田山、廣州、閩廣、四川、占城,皇上救了無數的老百姓,咱就不能救他的皇後?活著被老百姓戳脊梁骨,死了沒臉見祖宗啊!”

是否率領漢軍兩個師,加上部分遼東軍配合,北上臨湟解救乃顏和烏仁圖婭?勢都兒和哈丹反水,壓力空前之大,若北上援軍太少,無法解救乃顏,反而有被敵人各個擊破的危險;援軍去得多了,遼陽路東寧府伯顏的十萬大軍又隨時可能出擊,就算漢軍能堅守定遠堡,附近商業發達而興盛的市鎮,聚居的漢蒙商客和遼東部族,又不可能全撤進堡壘中……

左右為難啊,幸好,皇帝和大漢帝國的幾位部長,都到達了遼東!張世傑認為,陸軍戰術上自己或許能勝過朝中大部分文武,但戰略把握,就非自己所長了——閩廣戰局和崖山之戰都證明了這一點,如今正好由他們替自己分擔重壓。

“一切但憑朝廷決斷,我騎兵師官兵枕戈待旦,只待陛下旨意,雖刀山火海,亦戰不旋踵!”

骷髏師歷來算是漢軍第一主力,且是楚風親自挑選匠戶子弟建立的老底子,可在遼東只能守守定遠堡,倒好像比資歷最淺的騎兵師比了下去,師長錢小毛自然要在皇上面前爭一爭:“我骷髏師將士同仇敵愾,昨夜寫成請戰血書一份,惟求皇上令張師長率騎兵師北上臨湟救援,本師出擊東寧府,牽制伯顏不能北上!則勢都兒、哈丹勢力孤弱,不難平也!”

“牽制伯顏?平定勢都兒、哈丹?”臨時得到皇帝授權,列席統帥部戰前會議的兵部長侯德富,臉上掛著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意。

“唉,只怕伯顏早已北上,勢都兒、哈丹,則已殞命臨湟!”情報司長李鶴軒長嘆一聲,他通過情報分析,基本上確定了伯顏的計謀,好個伯顏,好厲害的大元丞相,先是反間計假裝策動勢都兒、哈丹,再施苦肉計以自己為魚餌,引乃顏等人設伏,最後用空城計嚇阻遼東定遠堡方面駐軍,自己領大軍從東寧府出擊臨湟,計中計、連環計,一舉擊殺遼東、東蒙古的三位宗王,這份心思、這份膽量,真正是不世出的人傑,怪不得當年率百萬雄師滅宋,氣吞萬裏如虎,天下間竟無抗手。

李鶴軒將昨天半夜裏,剛剛傳回定遠堡的最新情報,放到了張世傑的手上。

“報:遼陽路駐軍調動頻繁,仆等四處奔波方探明,各駐軍營寨只有老幼駐守,精壯軍士皆傾巢而出……”

“報:伯顏從中書省調動大批寒衣,似要北上比東寧府更為寒冷的地區。”

“報:東寧府駐軍嚴密守護營盤,各營寨皆有蒙古兵把守,稍一靠近即如臨大敵,惟各處商鋪飯館,只有新附軍白吃白拿,並無蒙古軍荼毒百姓。”

張世傑一拳頭錘在了桌子上,面對面的兩軍對壘,甚至出奇兵、斷糧道,他完全不遜於伯顏,當初身為故宋權守鄂州,就讓伯顏一籌莫展,但隱真示假虛虛實實的詭計,他就不如伯顏了,鄂州之戰就是伯顏繞道而去,長途奔襲後方防務空虛之處,讓堅守鄂州失去了戰略意義。

新仇舊恨湧上心頭,他恨恨的道:“皇上,出兵東寧府吧,斷了伯顏的後路,讓這混蛋在東蒙古草原上喝西北風!”

“不行!張師長的說法,完全不成立!”馬可·波羅瞪著一雙湛藍的眼睛,活像發狂的西班牙鬥牛,他急切的對楚風說:“丈夫和妻子,有著天然的責任,您不能拋下危險中的妻子,去打毫無幹系的東寧府,這決不是紳士的行為!”

楚風苦笑著看了看馬可·波羅,是的,他非常想插上翅膀,飛到臨湟,解救那個如草原天空一般明快的女子,他一直記得那個半夜甩飛爪,攀上幾十米高的塔樓只為見自己一面的女子,那個極端篤信蒙古人嫁雞隨雞嫁夫隨夫傳統,甚至和自己聯手,“欺騙”她父親乃顏汗的公主。

可理智告訴他,現在去千裏之外的臨湟草原上,尋找伯顏八個萬人隊的鐵騎勁旅,和他在草原上一決勝負,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。地圖上分外清晰,臨湟以西就是中書省直轄的應昌府、上都路,上都路是蒙元夏宮,在北元的地位和大都城相差無幾,有著堅固的城防、充足的糧餉和相當數量的守備力量,伯顏向那裏退卻,你追,還是不追?追,和敵人在他們熟悉的環境中決戰,不追,千裏奔襲不就成了武裝大游行,一無所獲的回到遼東?

而且,蒙元實行“以蒙古軍拱衛京畿,探馬赤軍分守河洛關陜,新附軍雜處江南各地”的軍事政策,大都附近有十餘萬純正的蒙古軍,還有一萬五千名戰力驚人,在草原上所向無敵的怯薛軍!

這些部隊可以經通州、順州、檀州出古北口,直抵上都、應昌,和伯顏會合之後,對漢軍、遼東軍形成絕對優勢兵力!

不,我不能冒這個險,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女人,把十餘萬將士置於危險之中!楚風痛苦的搖了搖頭,幾乎是咬著牙關下達命令:“骷髏師留下一個步兵團防守定遠堡,準備強攻東寧府,騎兵師進遼陽之北,防禦伯顏回援。傳我命令,讓遼東蒙古軍以兩萬留守定遠堡附近營帳,三萬配合骷髏師攻城,三萬配合騎兵師阻擊伯顏!”

呼~侯德富、李鶴軒等人,同時松了一口氣,他們終於等到了最正確的命令。

或許,身為帝王,有所犧牲有所取舍,也是難免的吧!

馬可·波羅緊緊抿著嘴唇,他不想再讓皇帝為難了,因為他分明看見皇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,顯然內心十分痛苦。

是的,楚風告訴自己,從現在起,俯仰無愧這四個字,對你而言已是夢幻泡影,你從來不曾在意那個大大咧咧,像草原上的野花一樣生命力頑強,不屈不撓的女子,她或許有很多缺點,但她卻是為了你,為了你將華夏之光普照漠北的理想,而永遠留在了這片生養她的草原!

“什麽,漢人想調遣我們遼東蒙古軍,他們憑什麽?”乃顏的堂弟納哈出從呢絨氈墊上一蹦三尺高,唾沫噴到萬戶哈斯兒的臉上。

另一位領軍萬戶哈拉不花在旁邊煽風點火:“本來嘛,若是尊貴的乃顏汗有什麽三長兩短,遼東的主人就該輪到納哈出大人您的頭上了,楚風一個漢人,還沒和烏仁圖婭結婚呢,就在這兒對我們指手劃腳,真不把您放在眼裏呀!”

納哈出黑少白多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,心頭好生難受,本以為乃顏和烏仁圖婭死掉,遼東王的大帽子,就該落到自己頭上,哪曉得如今部族長老們對自己不管不顧,上趕著到定遠堡中,朝覲大漢皇帝,要求他解救乃顏汗和烏仁圖婭,或者替他們父女報仇,年輕的軍士們,則磨刀擦槍,嗷嗷叫著殺上臨湟,從偽汗丞相手中救出英明的汗,和長生天賜下的喜樂女神。

有沒有搞錯,都不把我納哈出大人放在眼裏呀,難道沒人記起,我這個乃顏汗的正牌堂弟,才是遼東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嗎?

用漢人的話來說,是那啥,哦,叔可忍嬸嬸不可忍,無論如何,要趁此機會豎立自己在遼東的主導地位,否則天長日久,遼東就變成大漢皇帝的地盤,部族的蒙古小夥子們,也不記得自己和漢人的區別,更記不清誰是遼東王了!

現在,納哈出已經有些兒後悔了,留著乃顏和烏仁圖婭,自己還是汗王的堂兄弟,部族的長老,若大漢成功將遼東諸部納入麾下,誰還想的起自己這位王弟?

早知如此、何必當初,伯顏手下送那封信來的時候……

後悔已經完了,納哈出知道,漢人藥鋪裏什麽稀奇古怪的藥都有賣的,就缺一味後悔藥。

“我們應該阻止漢國皇帝出兵,至少不能讓他任意調動遼東軍馬!”納哈出振振有詞的道:“遼東諸部的人馬,是幾代先王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,冰天雪地、荒涼草原,好生辛苦啊!白白送到漢人手中,讓兒郎們替漢國打仗流血,我不甘心,我也對不起歷代先王!”

第三位統軍萬戶虎林赤詫異的看了看納哈出,這位紈絝王弟,幾時變得如此體諒先王創業艱辛了?

性情耿直的虎林赤,聽著納哈出、哈斯兒、哈拉不花說得滿嘴白泡子,心頭就有十二分的不舒服,很想掀開簾子離開這座讓人窒息的營帳。

“漢人是準備北上臨湟,救王爺和公主嗎?”納哈出有些兒擔心的問道,他知道如果這般行動,就不好於中煽動取事了。

哈斯兒咧開大嘴一笑:“不,我剛剛得到的消息,目標是東寧府。”

哈拉不花拍著巴掌,呵呵笑道:“好,不救王爺公主,反而趁機替漢國擴大地盤,這就是天大的罪過,遼東部族決不會上楚某人的當!”

“我看,他們不是上大漢皇帝的當,而是要上你們的當!”虎林赤騰的一下站了起來,對哈斯兒道:“安達,離開這裏吧,你們搞的是陰謀!看看大漢到來之後,普通牧民生活的變化,他們不會跟你走的!”

“是的,好吧,我的安達,你真的不參與嗎?”哈斯兒得到了肯定的回答,他親熱的靠了過去,“安達呀,雖然不同路,但希望我們的友誼像小時候那樣堅固。”

啊!虎林赤虎目圓睜,小腹傳來劇痛,帶血的匕首,握在哈斯兒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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